語天鋒的初始鬼窩

　　自從接受黃心理師的催眠治療後，我們來到了一處被黑夜與濃霧壟罩的世界裡。據他所說，這裡是精神狀態與潛意識構成的另一種層次的空間。雖然聽不太懂，但似乎是來到這裡就能很好地了解我的病因到底是什麼。

　　只是現在的優先目標是，「這隻小貓嗎？」有點不可置信，這就是他所說的另一個我？
　　黃心理師接過小貓仔細地觀察小貓，些許時間後他搖頭嘆了口氣將小貓歸還予我：「不行，這裡太暗了。目前只能知道他是有長翅膀的小貓，連他是什麼毛色都看不清楚。而且他還在睡覺想溝通也沒辦法。看來嗜睡症的影響還真麻煩呢。」

　　「嗜睡症？你的意思是說這世界是我的嗜睡症才會那麼暗的嗎？」我有些了解了。雖然也有點不可置信，但自從催眠開始後這接二連三的奇幻體驗，想反駁也有些難度了。

　　「雖然想叫醒牠，但目前看來在牠醒來前，你就要先睡著了。」黃心理師右手抓住我的右手臂繞過他的後頸，左手攙扶著我左邊的腋下。這時我才發覺我的眼前視野有些傾斜。「在這片夜色與濃霧中，你也很難發現自己快倒下了吧？」

　　「怎麼會？張醫師的藥有那麼快失效的嗎？」深沉的昏睡感如海濤般襲來，令我無力反抗。

　　在意識消失前，聽到了黃心理師口中碎念著：「你難道有什麼想逃避的事情嗎？」

　　再次醒來後，望向時間大約兩小時左右吧？看來這次因為皮下注射，所以昏睡期比較短暫吧。我拖著沉重的步伐下樓走向了客廳，卻見所有人都在客廳臉色凝重的討論不知何事。

　　「醒了啊？真沒想到藥效那麼快失效，連我也都嚇了一跳。」張醫師因為所坐位置的角度，率先發覺了在客廳後方走廊的我。

　　父親難得臉色凝重地問：「我兒子真的沒辦法了嗎？他還年輕還有許多事物還沒接觸過，我不想他就這麼一直這樣。錢的事情我們一定會想辦法。求你們了。」從未看過如此低聲下氣的父親，或許是因為我一直沉睡於夢鄉的緣故吧。

　　黃心理師從懷中拿出一張名片說道：「明天如果有空的話，來一趟這裡吧。這是我所開的心理治療所。現在先讓元向好好休息吧。希望你們能好好思考我剛剛所向你們說的建言。時候不早了，我先回去了。」黃心理師鞠躬穿起他外出用的外套禮貌地說：「告辭了。」

　　張醫師也隨著告辭了我們一家，臨走前神情有些憂傷地說：「我這次好像沒起到什麼作用呢。不好意思，元向。」

　　看到這狀況的母親慌張地回應：「不、不會啦，你和黃心理師已經為我們元向付出不少了，剛剛看他看病到昏倒了。雖然說他一直說他沒事。」他昏倒了？為什麼他會昏倒？難道催眠會反噬嗎？這麼說來他也一起到了我的精神世界了。 他是怎樣進來的？

　　他們離去後父母面有難色的叫我坐在椅子上，感覺似乎是要說什麼很重要的大事。

　　父親率先開口發問：「元向，你是不是有什麼困擾沒有向我們說？」此話一出空氣彷彿像寧靜的湖泊瞬間凍結了一般狠狠襲向了我。

　　困擾？我的困擾不就是嗜睡症嗎？難道還有別的？這麼說黃心理師在我的精神世界也是問我「有想逃避的事情嗎？」

　　「意思是我是因為某種心理原因，才會造成這無法醫治的嗜睡症嗎？但是我完全沒有印象啊。」低頭沉思。當初是在國中時車禍，那時好像是跟朋友一同要搭公車，然後……然後發生了什麼事？印象中是忽然有台公車撞過來，然後就沒什麼印象了。送到醫院時，當時的醫師說我頭部受到重創，自那時起睡眠就開始慢慢增加了。

　　母親看到我臉色後擔心的說：「還是想不起來嗎？」我每次勉強去想頭就會痛，明明想其他事情都沒事。

　　父親見我痛苦的神情，搖搖頭感慨地說：「當初那位執刀的外科醫師所說的警告，果然成為現實了啊。那場車禍的後遺症。沒想到在三個月後才病情加重，讓我們都忽視了。」

　　那一天車禍，還有發生什麼事嗎？警方詢問所有目擊的路人，但結果卻是沒人知道當下我是怎麼車禍的，只知道回過神就看到我在公車前被撞到了。路上監視器也正好因角度沒有拍攝到。連公車的行車紀錄器都調查了，還是不知道我是怎麼到公車前的。大家幾乎都判斷我是自己精神恍惚而走到行車中的公車前的。連我自己都認為是我自己走過去的，但我到底為什麼明知危險卻又走過去呢？唉……越想頭越暈。

　　「我回去床上了。有什麼重要事再挖我起床吧？」明天再去黃心理師那，或許能知道答案吧？但我要怎麼過去啊？沒有多餘的餘力思考，腦袋已經像是燒燙的機械一般，連多動一下都覺得太疲累。

 　　隔天早上九點多，母親來把我挖起床，長時間的睡眠導致肌肉退化無法出多少力，於是家人慢慢將我帶到車庫那，由父親開車帶我們去黃心理師那。又害他多請一天假了啊。雖然他本人說沒關係，本來就想好好放個假了，剛好可以輕鬆一下。但他的臉龐看起來反而卻比工作回家時更加疲累了。

　　開車的路途上我又睡著了，一睜開眼就到了目的地。這種一放鬆精神，再次睜開眼時間就像是被一把大刨刀狠狠削掉一大截的感覺，無論經歷多少次都讓我感到恐懼。深怕一個不注意，醒來時父母都老了，更怕他們早已離去了。

　　揮動運動不足、日漸消瘦的無力手臂打開車門，印入眼簾的那景象與其說是心理治療所，不如該說是咖啡廳吧？我竟然還看到桌子上放有菜單。儘管他們說只是增加氣氛，做個假菜單讓病患放鬆而已。右下角還有個大大的「觀心心理治療所」浮水印字樣，下方還有較小的「道具菜單」字樣，但這菜單也做的像過頭了吧。

　　「坐吧。」黃心理師示意我坐在他前方的單人沙發。我抱起沙發上的枕頭，看著父母們陪同在一旁的木製椅上等候。雖說是木製椅，但也是咖啡館等級的大，而不是一般家裡會有的那種簡陋椅子。

　　接著他還是拿出懷錶，以同樣的方式對我催眠，而我也以同樣的方式、時間進入了催眠。唯一差別是這次催眠比較快。不過我比較擔心，這次沒有張醫師協助，聽父母說他今天有門診無法前來協助，而黃心理師又不能隨便開藥。所以這次或許催眠會更快失敗吧。

　　來到了精神世界，不變的依舊是夜色與濃霧，還有神出鬼沒一同出現的黃心理師。但這次小貓卻在腳邊就找到了。

　　「看來這次有比較快了呢，不管是催眠過程還是找到『精神體』。」黃心理師的中二說法還是沒變。

　　我抱起小貓仔細端看，發現這次似乎能看得比較清楚點了。「黃心理師你看，是不是能看到牠的毛色了？」毛色像是白色？不，應該是灰色。翅膀也是灰色，不過多了些黑色斑點。

　　第二次進入我的精神世界，夜色與濃霧依舊沒變，但這次那隻長翅膀的小貓，卻能勉強看見牠的毛色了。「為什麼能稍微看到牠了？嗜睡症應該沒有好轉吧？」

　　黃心理師望著小貓思考一下說道：「我也覺得奇怪，精神世界裡天沒變亮霧也沒散，張醫師今天也沒為你給藥，為何現在這隻小貓卻產生差別了？」

　　我看向自己的雙手，與先前一樣是很勉強才能看見雙手，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。「該不會真的是心理因素吧？」

　　黃心理師摸摸睡得正香的小貓回答：「目前只能想到這可能性了，既然如此事不宜遲。請你回想下那天車禍的事吧。我有聽你雙親說過了，你的嗜睡症是在那車禍後才慢慢開始的，也知道你回想這段回憶會頭痛，而且還回想不起來。但若是在你這個精神世界裡回想，而車禍也的確就是導致嗜睡症的真正病因的話……」

　　我吞嚥了黃心理師所說的話，在腦中仔細思考他的含意。「你的意思是……可以在這世界直接看到那個真正的原因嗎？」

　　「對，但也不對。」黃心理師抬頭看向這片黑色世界說道：「如果真的是那麼應該會出現一些不得了的東西才對。

　　「什麼意思啊，總之我先試看看。」語畢，我開始回想起那天的車禍。出門後與朋友同行準備搭公車去學校，然後發生了什麼事，快想起來……想起來……

　　「喵嗚嗚嗚——」一聲貓鳴響起，劃破了緊張的心情，也中斷了我的思緒。

　　「欸，貓醒了？」我回過頭望向發出叫聲的小貓，但牠似乎又開始睡回籠覺了。黃心理師看著小貓的狀況後，舉起空閒的右手示意要我別打擾牠。我便繼續回想車禍過程。

　　貓鳴聲再次響起，但黃心理師要我集中精神。小貓只是因為回想記憶而有反應而已。「如果這段記憶真是造成嗜睡症的病因的話，那這隻小貓或許也會醒來吧。」聽了黃心理師的話，我更仔細的回想記憶。

　　回憶伴隨著沉重的睡意、與劇烈的頭痛慢慢地浮現。忽然我看到了一個畫面，使得我慌張地睜開了眼睛。

　　滿頭大汗的我喘著粗氣不可置信著，那天我根本就不是自己走去公車前的。

　　眼前的夜色與濃霧，也像是回應著我一樣逐漸地明亮、散開了。就連小貓也逐漸睜開那惺忪的雙眼了。

　　濃霧消退後在於我眼前的世界是那天畫面的重現，而我自己、黃心理師、長翅膀的小貓則像是成為鬼魂那樣半透明的狀態。

　　那天我和朋友準備搭乘公車，聊到昨晚所看的動畫。在公車到來時忽然一隻手將我推向前，所以我才會走到公車前。而那隻手來自後方人群裡的某人，但那人的臉卻是黑的。

　　「看來還是不願意回想起來啊，又或者已經遺忘了。明明只差一步就能抓到真兇了。」此時從黑臉人身旁出現了不少黑色的人型不明物體。他們的樣子就像是從地上的平面的影子所爬起來的立體影子，並且全部都伸出雙手向我襲來。

　　我一開始認為那只是過去的回憶而已，並不會對我怎樣而不去理會。

　　「笨蛋，快閃開！」但顯然我錯了。黃心理師放下手中的小貓，趕緊衝過來將我推開來。隨後那群黑色人型掐住了黃心理師的脖子，部分沒掐到他脖子的人型轉而衝向了我。

　　「怎麼會……」伴隨著骨頭被扭斷的聲音，呼吸也離我而去。這些不明人型大概一開始就鎖定我為目標，黃心理師只是為了保護我而被扯下水。此時的我連反抗的餘力都沒有，更沒有心思猜想這些東西是什麼。眼前畫面又開始模糊，夜色與濃霧又開始襲來。只是這次又增加了瀕死感。

 　　已經沒辦法了嗎？絕望下我望向黃心理師剛才放下的小貓，想到黃心理師所說的「精神體」。

　　——拜託你了。如果你真的是另一個我的話，請你幫助我、救救我。——

　　彷彿是終於聽到了我的心聲。此刻的小貓睜開了雙眼，隨即我的視野與那小貓的瞳孔感覺越來越近，像是無底洞般吞噬了我無助的內心。

　　小貓伸個懶腰後發出了一聲響亮的獅吼，剎挪間濃霧散了開來，我的視野也恢復正常。一旁的黑色人型全像是被強風吹襲一般的彈飛了。見到眼前的震撼內心不由得興奮起來。話說怎麼是獅吼？牠不是貓嗎？

　　「終於肯面對你的回憶了嗎？」啊，牠剛剛說話了？些微稚嫩且發音不標準的聲音來自這隻小貓，這貓原來還能講話嗎？

　　「你終於肯醒了啊，為了等你醒我們可是費了不少力氣呢。」黃心理師邊說邊摸摸他的喉嚨站起來。

　　小貓像隨處可見的貓一樣抓抓癢、舔舔手後，用牠那小小的貓爪指向我說道：「不是我肯醒，而是他肯醒。」

　　「我？」對於小貓突如其來的發言使我感到困惑。「為什麼是我？不是你在睡覺才會導致我嗜睡症的嗎？」

　　小貓張開背上的灰翼飛在我正前方的半空中，用一種很無奈的神情解釋道：「反了好嗎？是因為你的關係才會導致我一直在睡。你會一直睡也是因為你一直在逃避啊。我不過是反映出你的內心而已，又不是我想睡就睡的。不要誣賴一隻可愛的小貓好嗎？」

　　「不要突然說自己可愛啦，雖然是真的很可愛。」由於沒看過貓講話覺得太過神奇，不自覺就跟牠吐槽起來了。「還有謝謝你，謝謝你救了我們兩個一命。總覺得你醒了後，我的精神狀態也好多了。這真的是我的心理因素才會造成這一切的嗎？」說完又轉過頭望像一旁的人型黑影說道：「自從黃心理師來了後我身上一直發生神奇的事啊。」

　　「是啊，如果不是他如此犧牲奉獻的話，我可能永遠無法像這樣和你對話了。」小貓在空中後空翻了一圈後，用他的貓掌摸抵著自己胸口說道。

　　原本還在警戒一旁黑色人形的黃心理師，聽到我們的談話後無奈地答道：「不要隨便把人講的好像死了一樣好嗎？」

　　沒有等我們回答黃心理師，旁邊那一具具黑色的人影再次襲來。

　　小貓此時飛撲向前咬著其中一隻黑影，隨即黑影就從小貓啃咬處開始膨脹後爆了開來。「這些東西不要被碰到喔。那是對你不好的東西。」然後又轉頭向黃心理師說：「你的話不要接近過來就好，他們應該是不會攻擊你的。畢竟你是外來者嘛。」

　　「我可不會單純看戲而已喔。」黃心理師說完伸出他的右手，接著再他的右手發出光芒後，他的眼前忽然多了一位新面孔。

　　那是一位雙手有著白色羽毛的美麗女性，而她的雙腳則像是巨大化的鳥爪一般。